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Ⅰ章傲慢(乌托邦) (第1/1页)
最高法院。 谢芷懿穿上法袍,脸上没有表情。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为罪犯辩护。 “被告是否认罪?”主审法官问。 她抬眸,看见那名法官桌面上的名牌——白砚。 被告沉默不语,保持缄默权。 “公辩,请发表辩护意见。”法官的目光转向她。 她翻开卷宗,喉咙干得像被砂纸刮过,声音却仍维持着专业的冷静:“目前并无任何实质证据足以证明被告刻意杀人。若在此情形下仍强行定罪,恐有违法定原则之虞。” 她顿了顿,像是在逼迫自己说出接下来那句。 “况且被告患有......精神分裂症,需要医治” 空气倏地沉下去。 她知道,一旦说出口,舆论会说她在替“杀人犯”开脱,法官会质疑,家属会恨她。 她不想承认,但这就是事实。 她不能背叛。 可脑海里忽然又响起精神科专家说过的那句话。 “先把精神病患者治好,再送入监狱,是正义吗?是为了让他们在里面病情再度恶化?还是在他还不懂世界时,一枪了结,反而更仁慈,你觉得呢,谢律?” 那句话像根刺,一直扎在她心里最软的地方。 治好,是为了继续折磨;不治,是为了迅速了结。 那……什么才算“对”? 谢芷懿怔住,像被整座世界突然按了暂停。 因为——他说得,她真的否决不了。 她想过无数次。 一个生病的人,即便杀了他,也换不回任何东西。 可是杀人偿命,真的错了吗? 她忽然感到胸口被什么压住,像缺氧般难以呼吸。 她所追求的正义,在此刻像是被掰开、摔碎,露出残酷又冰冷的断层。 她追的是乌托邦,一个不存在的完美世界。 旁听席的怒气瞬间炸开。 “什么叫没有刻意杀人!她被jianian杀!被皮带勒死!他还笑!” “精神分裂就成了免死金牌了吗?” “为什么这种人还能请律师?我们穷人命就贱吗?” 原告家属的哭骂撕裂整个法庭。 “法警!”法槌重重敲下。 谢芷懿站着,指节发白。 “司法判决的存在,是为了被告。不是为了法官,不是为了受害人,更不是为了神。” 她的声音像自己都不相信。 正义吗?她追求的正义,现在成了制度的笑话。 “没良心的律师!废物!”家属的怒吼震得她心口发疼。 她不是废物,没有人知道她多想为社会发声。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公设辩护人,只知道国家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,一个正义。 窗外的抗议声如潮,手举标语的人群挤满法院前广场。 有人喊冤、有人哭泣、有人只是单纯地想看“恶”被惩罚。 正义,在这里被呐喊成一种娱乐。 他低头,看着桌上那迭卷宗。每一页都是血与笔迹交错的见证。 那是他这个国家最信任的角色,也是他们最憎恨的那一种人。 为罪辩护的人。 白砚抬起头,目光掠过玻璃门外的群众。 他忽然想起某个被害人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:“你们法官、律师啊,都是帮魔鬼说话的。” 他没有回应,只是静静地合上卷宗。 正义是什么?是法条上的条文? 窗外的雨再一次落下,打在抗议者的标语上。 墨迹被冲散,字却依然在颤抖——“惩恶”、“公义”、“报应”。 白砚面无表情,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近乎无名的冷意。 “择日宣判。”白砚敲下最后一槌。 冰冷的声音落下,像审判,也像堕落的钟声。 被告走出法庭时,步伐慢得像在逛街。 那双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狂妄——扫过旁人,竟带着几分享受。 “谢律师,那我走咯。”他插着口袋,连头都不回。 嘴角噙着一抹薄笑,不是感谢、不是尊重,而是轻蔑的施舍。 傲慢鄙视法律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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